韩尛林

韩尛林的怪异杂谈

背景:1930年代的英国伦敦,包含一些克苏鲁元素,尽量模仿了上世纪的写作风格,文笔不太好,将就着看吧。


东伦敦那些破败的贫民窟上被随意地裹着一些缝缝补补的烂布条作为顶棚,里面有些则会摆放一些西区的富人们遗弃的坏家具,被稍加维修后用来提供一个栖身之所。偶尔那几座还有人居住的房屋前会有一些古怪的老人坐在台阶上,他们那些饱经沧桑的脸让匆匆过路的旅行者们也不愿意上前问路。和那些一眼望到底的窝棚不同,他们身后那些深邃的空洞走廊里总是给人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惧感,没人知道走廊的尽头到底是什么,关于东伦敦的这些传说也更是越来越让人毛骨悚然。

 

这条叫做科维恩的小径上便是东伦敦中臭名昭著的禁忌之地。若是有人在迪恩斯角的另一边艾尔斯伯里路走错了拐角,就会来到这条科维恩小径。他们会发现露面逐渐高耸起来,被野蔷薇环绕的碎石路从两侧逐渐收拢,满是泥土的弯曲小路上甚至少有脚印。接近那些山峦时,旅行者们往往会更加留意那些覆盖着密林的山坡,而非环绕着巨石的峰顶。

 

这里同东伦敦那些聚居的贫民窟截然不同,这座未开发的荒山上有一栋极为古怪的维多利亚风格别墅,很多流浪者曾经喜欢前往这座看似完好的房子里躲上那么一段时间。当然直到上个月,很多消息灵通的拾荒人们便不再愿意涉足这条小径,甚至把它称为禁忌之地。这当然是因为与他临近街道的垃圾堆里出现了类似霉菌生长并朽烂了两个世纪后的不详臭味,不出意料的里面有三具完整的空洞躯体。那些熟识这里的拾荒者们很快便认出这些人都是上周曾经在那栋古怪别墅失踪的流浪汉。

 

这里同那些富人居住的艾伯特路或者是女王路不同,苏格兰场的警察们并不关心这里发生了什么骇人听闻的谋杀案,他们更不关心拾荒人的末日警告。有些热心的流浪汉们自发地把前往这条诅咒之路的路标都拆掉了,当然路人从他们嘟囔不清的嘴里是这么听说的,至于目的到底是出于好心还是借机掠夺一些仅有的公产便不得而知了。稍稍体面些的人都不会涉足这片禁足之地,不然那些乞丐们会像秃鹫扑食一样把这位好心人身上的钱财分食得一干二净。

 

“看在上帝的份上,哪怕半便士也好,好心的先生。”

 

“如果你能带我去那座别墅的话,无论几克朗都可以。”

 

听到这种要求,这些贪婪的乞丐们也不情愿的退下来,看着这位自信的绅士准备沿着科维恩小径一路走上去,他们中有些人甚至在盘算当他的残骸也被抛在街上时,不知道他那身大衣能在二手的成品服装店换到几便士。没人注意到他内兜那块古怪的钛合金怀表,这种二十年前才首次被人类提纯的金属本不该出现在商用化产品上,当然这些流浪汉也不会知道这些在他们看来无用的知识。

 

他,或者说是她,其实并不在意这些拾荒者是否真的愿意做她的向导,更像是恐吓这些家伙的手段。这座别墅在她的梦境中出现过无数次,简直就像普罗维登斯的那些怪异钟楼,五边形的构型和扭曲却圆润的棱角。当她还在澳大利亚荒漠看着工人们掘出那些远古遗迹的时候,每日在防尘帐篷里的梦境便是这座鲜有人迹的别致独栋。

 

她摸出那枚精致的怀表,表盘上的雕刻和花纹让人不禁打个冷战,无数彩色颜料镌刻成的气泡在戴维斯街的那些高端定制店里也难得一见,更没有哪位手艺人愿意设计这种令人不安的饰品。表盘上并不是富人们喜爱的瑞士齿轮嵌合成的精准指针,而是被分割为360个小格,每个小格上都有不同奇特生物的图案,在小格的内圈是一颗恰好卡在滑槽里的钛合金球,这颗小球似乎不遵循物理学的定理,却意外的指示着其中一个图案。

 

“上帝啊,该死的异教徒。请原谅我看到的污秽之物,我仁慈的主。”路旁的乞丐站起来大喊道。

 

“你那虚假的伪神就像你一样可悲。”她咯咯地笑起来,带着使人几乎屏住呼吸的美丽微笑。

 

从她那碧蓝色的眼睛里,这个乞丐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不可名状的恐惧,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位年轻的女士,接着便是目光呆滞的瘫在那颗已经腐烂的古树上,丝毫不在意树上蛰伏那些蜘蛛或者是蜈蚣。其他衣衫褴褛的可怜人们吓得四散而逃,只留下她一个人站在十字路口叉着手微笑着,随后扣上怀表的同时转身向着小径小跑而上,再也没有人把目光放在她的身上。

 

那些令人不敢靠近的蝎子或者毒蛇自觉地避开这位穿着小号大衣的女士。不同于流行的条纹西服或者浣熊皮大衣,这身宽松的长摆风衣和贴身的羊毛马甲显得有些复古,更不要提那条很少见的女式领带,当下就连男人也常常选择领结。这件风衣简直宽大的像一件披风,让人不得不担心那些肮脏的刺状植物会不留情的挂在背上,但就连那些植物似乎都不自然的躲避着这位女士。

 

这并非因为她的身上有什么可憎的臭味或是什么令人不安的诡异之处,恰恰相反,她那种妙曼的香味是为数不多能直接揭示她性别的特征,而这种上流社会使用的昂贵香料在那时还不是那么流行,巴黎的香水专家们可能会分辨出来阿拉伯南部的特殊香料还有些许产自南美的西班牙茉莉,当然只有她自己知道这里面还有少许来自澳洲新大陆原住民祖传的沙漠植物粉末。

 

那些受惊的动物们不安地传递着恐慌的信息素,成群的老鼠在草丛中攒动,被惊动的鸟群在天空中密集地盘旋,但是却听不到一声鸟鸣。一股压抑的诡异气氛笼罩着整条小径,还有周边的树林,活物们绝望地四处逃窜,仿佛有什么不可名状的可憎之物正驱赶着他们。

 

她注视着这座破败的别墅,在梦境中再熟悉不过的复状斜顶别墅,只是梦境中别墅还是完好无损的模样而已。她没有把时间浪费在探索这栋鬼屋上,而是径直走向后院那些破败的墓碑群,象征着一个庞大家族的归宿地。她坐在其中一块17世纪早期的墓碑上,甚至还垫了一块小羊皮毯子来让自己的坐姿更舒服一些,如果不是这块废弃的墓碑显得那么不协调,整体的构图其实并不是十分突兀。

 

这块土地曾经属于贝塞特家族,而后在他们的小女儿,同时也是唯一的继承人移居去马萨诸塞州后便杳无音讯。这已经是17世纪的事情,也是这篇坟墓最“年轻”的死者,剩下那些被时间腐蚀到看不清出生与去世年份的墓碑也不具有什么辨别时代的意义。墓园的中央有一棵巨大的柳树,繁茂的树根几乎已经完全吞噬了一块铭文早已模糊不清、难以辨认的古老墓碑。这座无主的房屋自然也是在19世纪最后的那些圈地运动中被一位老贵族通过低廉的手段购买下来的资产,这座的维多利亚风格别墅也是购置下这块土地后不久修建的。但在那之后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又或是变故,这座新别墅也被逐渐废弃,具体被遗弃的年份也便不得而知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老家伙在打什么盘算,只是你们完全没有意识到真正的遗产在哪里。该死的,我真该带一把铁锹来,想不到当年的那棵小树已经如此之大了。”她喃喃自语道。

 

她盯着自己那双意大利纳帕皮的女士皮革手套,这双用两英镑买下的手套用来刨土的话实在暴殄天物,环视四周确定只有自己一人后小心翼翼的把手套脱下收进自己的衬衣兜里叠好。两只纤细却棱角分明的手开始疯狂地掘开错综复杂的树根,保养好的指甲甚至从中间断裂开来,但她连一声轻微的哼叫也没有发出,鲜血从指尖直接流进这片由骸骨滋润的邪恶土壤,一切都让人那么惋惜。

 

“呼呼——呼——呼,”她大口喘着粗气,手里紧攥着一本布满泥土的羊皮纸书,而破碎的指甲和鲜血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感受到了这本书曾经经历过的一切,她闭上眼轻蔑地微笑着。它撰写于阿拉伯的荒漠中,在瓦尔纳战役里被匈牙利人的逃兵所获,之后被交易给一个北德意志的新教徒,三十年战争中这名新教徒的后代带着它逃难到了英吉利海峡另一端的英格兰,最后易手于一位酷爱收藏的破落贵族,也是他带着这本羊皮书进入他的坟墓。

 

“有趣,真不知道这家伙哪里知道这些知识。幸好不会有人再知道了。”说着她用火柴点燃了这本羊皮纸书,那些怪异难懂的文字随之一起在世界上彻底消失了。

 

那座阴森的别墅里同时发出了独眼巨人般的恐怖哀嚎,几英里外的哈德逊街都可以听到这震耳欲聋的临死挣扎。她不关心那里面潜伏着什么不宜提及之物,无论那是什么,再过几分钟,怀表上的那颗小球就会回归它最初的位置,接着一切噪耳的不和谐之音就会戛然而止。

 

沿着科维恩小径快步踱下,茶色的短发在树荫之间熙光的照射下像极了花豹身上的斑点,耳垂旁的发梢随着步伐有节奏地摆动着。在她的思维宫殿里浮动着黄金粉尘的紫罗兰色暗夜奔涌而入,尘埃和岩浆的漩涡从虚空的紊流里震荡而出,又在世界彼方的芳香中沉寂。不可名状之物从不见底的深海中现出身形,她奔腾在多彩的空气之中,俯视着身下无数怒吼的千形之口。

 

疯狂的无序和无魂者伸出它们那些迷惑的触手,她反而嘲弄地挑起嘴角,像在讽刺他们的软弱和无能一般。巨大的天堑架起了桥梁,萦绕着幻梦的天空越来越近,沉进那孤独的观星者的窗户、化入他周遭的空气,使她与难以置信的惊奇融为一体。她高傲地看着这片混乱之海,并不是出于无与伦比的征服感,而是观察低级生物的蔑视感,同时对他们的挑战报以最不吝的嘲笑。

 

她探身出思维的宫殿,脚尖则恰好踩在小径的最后一块石砖上,面前无数惊恐的乞丐围着两位从苏格兰场前来调查的探员,任凭他们如何挣扎也逃不出一层层的包围。

 

“女士,请您离远点。”她才意识到摘掉帽子的自己轻易地便暴露了真正的性别,也难怪这些探员们从自己的着装便判断出自己与这些拾荒者的阶级。

 

“当然,绅士们。”她也知趣的绕开了这群焦躁的人群。

 

“这些——该死的,离我远一点——给我几秒钟,问您一些问题可以吗。”

 

“如你所愿,先生们。”她又重新把微笑挂在了脸上了。

 

“您的姓名?”另一名探员高喊着,从兜里艰难的掏出一个小本。

 

“宫野志保。”她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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